记忆中父亲的八个镜头
镜头一: 父亲的丧父之痛
也只是在两年前,我的爷爷去世了。在家乡的传统葬礼上,爷爷过往工作过的单位派了代表来慰问。就在乡间的瓦片平房前,一个中年妇女大声念着悼词,所有的亲属则站在屋前的泥土地上默默无言的听。就在此时,我突然发现站在我前面的父亲低下了头,肩膀不停的抽动---爸爸在哭!顿时,我无法抑制的悲哀起来:爸爸正在伤痛他的父亲!而我,在未来的某日,也会尝到这份痛楚。。。那个未来,会有多远呢?
镜头二:父亲的新年早餐
2001年的新年,父亲照常又是在单位里度过的。因为历逢新年,没有人愿意守在学校里值班,父亲便义不容辞的承担下这份责任来。那天,他值完班回到家,告诉我说他新年的第一顿早饭是一个5元钱的汉堡包。父亲说,由于食堂不开,原本习惯吃馒头的他他原来不打算吃早饭。但又转念一想,新年的第一个早晨,饿着肚子总不好吧。。。这顿新年早餐,于俭朴的父亲来说,算是奢侈异常的了。。。
镜头三:父亲得病了
2001年的3月,父亲病倒了。严重的胃出血使父亲无法进行基本治疗。在正式住院前的一段日子,父亲不得不每天到地段医院输液以维持体力。平日里忙于工作的我,就在星期六、星期日陪在他身边。一天父亲告诉我他觉得肚子饿,想喝点流质的东西。我想到了医院附近的鸡粥店,我说好,爸爸,我给你去买些粥来。。。粥来了,爸爸小心的一口一口尝。这时,妈妈打了个电话过来,我开心的告诉她父亲有些胃口了,正在喝我买的鸡粥。。。电话那端妈妈的声音突然紧张严厉起来了,她厉声要我赶快把粥倒掉。。。后来,我才知道,按民间说法,癌症病人很忌讳吃鸡,是要“发”的。。。
镜头四:父亲在为经济担心
父亲病倒后,一直对妈妈说他要拖累我们了,妈妈私下里对我流了数不清的眼泪。面对高昂的医药费,妈妈说,她再也顾不上我了,她以后的日子都要扑在父亲身上,哪怕把房子卖了也要救爸爸。。。爸爸从没有在我面前流露过什么,只是一次,当我告诉他我每个月只给自己留一、二百的交通费,其余都交出给他治病时,爸爸看着我,不安的说那怎么行呢,以后你花钱就不可以像以前那么舒服了。。。我说,爸爸,你是我们家最大的财富,与你比起来,再多的金钱对我和妈妈都没有意义。。。
镜头五:父亲说--我们一家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团结过
下了班,无论多晚,我都要去医院看看爸爸。病房的空间很小,我和妈妈一个拉着父亲的左手,一个拉着父亲的右手。爸爸说,这是老天对我们家的考验,他这一病,夫妻关系、父女关系都更进了一层。我妈妈说,是啊,是一场考验,但我们一家人一定跨过这道坎,我们一家人才是真正的骨血之亲。。。每晚,爸爸总要催促我早些回家,他说,以前是女儿不到家他不放心;现在是女儿不早些走他就不安心。。。
镜头六:父亲走了,什么话也没留下
4月的一天,父亲走了,没有任何征兆。当我和妈妈赶到他的病床旁,呼喊着他的名字,父亲努力的侧过头看了我们一眼,就再也没有挣开眼睛。。。我呆坐在病床边,看着护士忙着作无意义的急救。当她们摇摇头放弃了最后的努力,我的眼泪决堤般涌了出来。抚摸着父亲的脸,我痛哭失声,我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。。。只记得妈妈拉着爸爸的手,哭着要医生再救他,他的身体还暖着呢。。。
镜头七:送别父亲
葬礼的那天,妈妈和我,连同几位亲戚事先抵达了殡仪馆。我们买好了父亲的最后一套西服,想亲手帮他换上。看着父亲再也不能欢笑、言语的面容,妈妈几欲昏倒。。。替父亲整理完遗容,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催促我们快些离开;亲戚们扶着母亲去休息室休息,而我一个人拖着脚步走在最后。房间里停放着大约十几个过去的人,我趁人不注意,又折回身走到父亲身边,他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里,好像睡着了一样,我真想多陪陪爸爸。。。
镜头八:与父亲的最后一面
火化的时候妈妈没有去。她说她会受不了。我说我要去,我要去送父亲最后一程。
在送入火炉之前,殡仪馆的人打开盖子让我们见父亲最后一面。躺在里面的爸爸似乎在笑,他的脸色是那么的生动。。。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:不,我不能把我的父亲送到火中去,他还在冲我笑。。。但我无法阻止传送带的前进,正如我无法阻止生命的终结。
拾骨时,我哭着要求工作人员温柔些,我要把爸爸完整的带回家,带他回到我们一家人共同居住的地方。虽然他的肉体已化,但他的生命永远都不会消失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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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经那么久了,我没有机会使用爸爸这个称呼。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孝而亲不在。”这正是目前最让我伤心的一个事实。我多想有机会为爸爸买一顿新年的早餐;为他圆一个新年的心愿;告诉他,我有多么多么珍惜他的父爱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