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父去世经年。我经常想起他,思念他时就到这里坐坐,扫墓,上柱香。
家父在人间劳累了53年。他平凡而敬业,忠厚而儒雅,在我苦无信仰的时候,他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,上孝慈母,下行子女。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短,前后不过几年。在慢慢了解对方的时候,在我慢慢找到信仰,为人生确定自己的目标,逐渐懂得爱和尊敬,他突然去世了。
在人间我走的很平淡,每当梦到父亲,热泪纵横。在网上建一个纪念他的网墓,聊表深情。
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。张洁说。
生命在流动,它是一条河流。
失去才知情重。父亲,你在天国安好吗?
一定会好的。因你诚实的人品,神会保佑你。
对我,您有很多的期待,我盼望自己可以成材,一一去完成,你未了的心愿。
将生命繁花,开到尽处。父亲,我很想您。在家乡江南小城的每个日落黄昏。我慢慢地生命走的更充实,活着有一个更快乐的期盼,我知道父亲的双眼在天国注视着我。我不孤单。
在父亲坟上唱一首《安魂曲》:
一
我知悉一张张脸怎样凋谢,
眼睑下流露畏怯的目光,
苦难怎样将粗砺的楔形文字,
一页页怎样刻上脸颊,
一绺绺乌黑浅灰的卷发,
霎时间怎样变成一片银白,
微笑怎样从谦和的嘴唇枯萎,
恐惧在干涩的轻笑里颤栗。
我不仅是为我一个人祈祷,
而是为了所有与我站在一起的人们,
无论酷烈寒冬,还是七月热浪,
我扑倒在瞎了眼的红墙下。
二
又临近了奠祭的时辰,
我看,我听,我感到你们出现:
一位,踉踉跄跄押到窗前,
一位,压根儿不曾践踏生身之地,
一位,摇摇美丽的脑壳,
说了声:“我象回家一样来到这里。”
我本想一一报出大家的姓氏,
但名单被夺走了,无从探悉。
我要用偷听到的她们的话语,
给她们编织一幅巨大的遮盖布。
我不论何地,无时无刻都要将她们回忆,
在新的劫难里,我也决不会忘记。
假使有谁封住我痛苦到极点的嘴巴,
这张最喊出了亿万人民的心声,
就在我忌日的前一天,
让他们用这种伎俩悼念我。
假使这个国家在将来某个时候,
想起要为我建筑一座纪念碑,
我将答应这个盛典,
但只有一个条件——
不能建立在我出生的海滨,
我与大海已断绝了最后联系;
不能建立在皇家花园朝夕思慕的树墩旁,
在那儿,极度伤心的影子在寻找我;
而要建立在这里,我整整站立了三百个小时,
他们怎么都不肯为我打开门栓。
因为安逸的死亡我也害怕,
不再想黑色的玛露斯隆隆轰鸣,
不再想令人心惊肉跳的砰砰敲门声,
不再想老妪象负伤的困兽号啕悲哭。
让那僵冷的青铜塑像的眼睑,
象融雪籁籁地流下热泪,
让监狱鸽子在这个地方咕咕哀鸣,
让轮船在涅瓦河上平稳航行。
十二月八日,是父亲的周年忌日,天也阴着,淡淡的小雨淋湿肩头。我已皈依佛门,并虔诚诵经,为您超度。在您的事情上,我犯了很多错,一直在忏悔。父亲,请原谅儿的不孝,请原谅母亲,请原谅所有人,最后,我们会好好活着,去努力为社会创造价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