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克遇：刻在心灵的天地之间
――网墓《天地之魂－遇罗克》墓志铭
昏天总是和愚民并世，所以尽管历史不会重复，悲剧却总是令人惊骇的相似：云峰青松侧沉静站着的，是三百四十年前“齐声喊杀”袁崇焕的“重重孙”们又一次众口唾弃的人——遇罗克。正像民族英雄袁崇焕疆场效万死反被诬“通敌”凌迟处死，为草民争平等、护尊严、维人权的遇罗克那么年轻的生命，竟淹没在愚民附和权势的疯喊之中!
记住这个日子：一九七○年三月五日。
正因如此，他的灵魂不甘、不会、不能也没有倒下，它至少有这样的理由永远站在民族良知心灵的天地之间：为纪念一个时代，为诅咒一种暴虐，为呼唤一种平等，更为救赎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子子孙孙不再需要这种“救赎”！
平等，四千年草民梦之所萦！平等，五千年中华魂之所系！难道不是吗？――尽管等级的森严是如此古今相承，煌煌正史何曾能够淹没暴秦徙民“苟富贵、毋相忘”的呼告？何能抹煞哪怕是“并不太平”的太平天国，哪怕是“乌托邦”的康有为《大同书》，哪怕是失败的维新和昙花一现的“议政”，哪怕是无法兑现的孙中山“宪政”之约？……一部中国史，说穿了，就是不平等者争“平等”，争得“平等”者又制造新的不平等的巡环往复。由于中国固有传统的滞闭和因袭，缺乏宗教传统又拒绝文明借鉴，政治体制上几乎看不到多少历史在螺旋中上升的轨迹（局部除外）。现代文明追求者的使命在于走出这个历史怪圈，而不是否定平等的诉求本身。而精英们当然知道：没有民主，平等就是天外之求！
“人民政权”诞生于革命暴力，自有其历史和时代给定的理由。但是，一场接一场的政治运动无数次迭加着的“百分之五”,终使几乎近二亿炎黄中的“贱民”族系笼罩在“出身”的巨大阴影之中，呻呤在其实自身也惶惶然的“多数人暴政”的恐怖中――就是叫哴“老子反动儿混蛋”的“好汉”们的“英雄”父辈，甚或包括“好汉”们自己，同样的厄运，难道不正是紧随血统论的喧器飞步向他们扑来？――历史给定的另一个理由是如此充分、如此必要、如此明白无误――就像种姓制对于印度贱民、种族隔离对于美国黑人，绵绵苦难本身就是一个响亮而悲怆的号召：召唤统治层精英特别是知识精神的良知、理性、道德勇气和批判精神……但是中国的上流社会没有圣雄甘地，中国的精英层也没有马丁路德.金。幸而，“乾坤特重我头轻”！终于还是站出来一位卑微的年轻人：斗士的遇罗克！思想的遇罗克！处江湖之远忧民忧国、以中国之大维行维思的遇罗克！站出了他的洋洋数万言、流播全中国的一百六十万份《出身论》！
这是对时代召唤空谷绝响的回应！
这是民族精神最低谷、最苍白时期对疯狂的统治威权、堕乱的社会伦理最勇敢、最理性的挑战！这是解放精神奴隶的呼唤和宣言！
皓首穷真的思想者，挑战着人类智慧的极限，引领着人类的文明和昌盛。而遇罗克、林昭、李九莲、张志新式说出“皇帝的新装”的真相，不但本质上同样也是一种求真，而且是一种极至的求真：是在以生命和头颅，呼唤疯狂回归常识，呼唤对祖国的忠诚，呼唤天地之道，呼唤生命的尊严和生灵的平等。这是更其艰危、更其无畏、更具精神道德典范意义的思想者类型：蕴涵着更高扬的人格、更具人性魅力的理性，蕴涵着大刚、大勇、大爱、大悲悯。点燃烛光击红玫瑰的良知们不会忘记：八亿人曾拥有一个以万千百计的两弹一星功勋群，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遇罗克、顾准、和林昭们！不会忘记：遇罗克是在如释重负的自豪和坦然中，也是在“鬼见愁”的徘徊和忧郁中，写完他的一九六七的总结的――这也是他生命的总结，新年一过他就被捕了。八十多次审判之后，一颗年轻的星划破了沉沉夜空，殒落了！
在这样清圣的地方和左派们辩论实在是一种玷污。而某些自由主义者关于遇罗克“傻得可爱”还是“一点也不傻”的辩诘中，我也实在没有听出真正自由主义怀疑精神者应有的那种聪颖、洞明和旷达，只仿佛听到哥白尼的“重重孙”在傻问哥白尼：既发现太阳是中心，为什么不飞到太阳上去；只仿佛觉得他们悠然其中的那条“怀疑之路”，不是前驱者血肉所拓，而是上帝或权势所赐。当然，体制内外的思考，确有造境远近之分乃至取向的不同。遇罗克思想造境不逮林昭是不争的事实。《出身论》作为讨伐《血统论》的公开檄文，浸润着那个时代强奸的词藻、语风乃至理论依托和价值取向，这是由不得作者真实的内心世界的；但其巨大而即时的人性和精神影响，却又远非林昭给人民日报的信可比。历史人物的造境和地位是历史给定的；而前驱者们的灵魂和良心，人格和勇气，则难有高下之分。也许正是在这个意义上，谭天荣先生在林昭骨灰葬入仪式上这样说:“林昭是体制外的张志新，张志新是体制内的林昭。”
我们念兹在兹的祖国！权金一统正在辽阔的疆界刻蚀着新的“河山”：一边是纷纷隆起的巨富――即使世界经济史上也罕有相匹的“造山运动”；一边是在“医峡”、“房峡”、“车峡”、“儿女峡”谷底湍湍而行的亿万溪涧,及与此相连在政治、法律、文教、环境等等资源分配上“与时俱进”的失衡。。巨大不平的两极都沸腾着浮躁和焦灼，而焦灼即遗忘、焦灼即冷漠、焦灼即沉默是一条不需要证实的公理――即便是对于以生命呼唤平等的先驱者遇罗克！
是的，冷漠不是“疯喊”，但难道不正是同一个民族同一种无耻在另一个世纪悲哀的延续？！而大洋彼岸，三届美国总统同时出现在马丁路德.金遗孀的追思会上！
于是，我们也在另一种悲怆的“焦灼”中举起这几乎和“铭碑”一样沉重的“刻笔”，刻下以上这些绝不轻松的文字。
安息吧，遇罗克：精神奴隶的辩护士――我们的前驱者！
――网墓《天地之魂－遇罗克》墓志铭
昏天总是和愚民并世，所以尽管历史不会重复，悲剧却总是令人惊骇的相似：云峰青松侧沉静站着的，是三百四十年前“齐声喊杀”袁崇焕的“重重孙”们又一次众口唾弃的人——遇罗克。正像民族英雄袁崇焕疆场效万死反被诬“通敌”凌迟处死，为草民争平等、护尊严、维人权的遇罗克那么年轻的生命，竟淹没在愚民附和权势的疯喊之中!
记住这个日子：一九七○年三月五日。
正因如此，他的灵魂不甘、不会、不能也没有倒下，它至少有这样的理由永远站在民族良知心灵的天地之间：为纪念一个时代，为诅咒一种暴虐，为呼唤一种平等，更为救赎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子子孙孙不再需要这种“救赎”！
平等，四千年草民梦之所萦！平等，五千年中华魂之所系！难道不是吗？――尽管等级的森严是如此古今相承，煌煌正史何曾能够淹没暴秦徙民“苟富贵、毋相忘”的呼告？何能抹煞哪怕是“并不太平”的太平天国，哪怕是“乌托邦”的康有为《大同书》，哪怕是失败的维新和昙花一现的“议政”，哪怕是无法兑现的孙中山“宪政”之约？……一部中国史，说穿了，就是不平等者争“平等”，争得“平等”者又制造新的不平等的巡环往复。由于中国固有传统的滞闭和因袭，缺乏宗教传统又拒绝文明借鉴，政治体制上几乎看不到多少历史在螺旋中上升的轨迹（局部除外）。现代文明追求者的使命在于走出这个历史怪圈，而不是否定平等的诉求本身。而精英们当然知道：没有民主，平等就是天外之求！
“人民政权”诞生于革命暴力，自有其历史和时代给定的理由。但是，一场接一场的政治运动无数次迭加着的“百分之五”,终使几乎近二亿炎黄中的“贱民”族系笼罩在“出身”的巨大阴影之中，呻呤在其实自身也惶惶然的“多数人暴政”的恐怖中――就是叫哴“老子反动儿混蛋”的“好汉”们的“英雄”父辈，甚或包括“好汉”们自己，同样的厄运，难道不正是紧随血统论的喧器飞步向他们扑来？――历史给定的另一个理由是如此充分、如此必要、如此明白无误――就像种姓制对于印度贱民、种族隔离对于美国黑人，绵绵苦难本身就是一个响亮而悲怆的号召：召唤统治层精英特别是知识精神的良知、理性、道德勇气和批判精神……但是中国的上流社会没有圣雄甘地，中国的精英层也没有马丁路德.金。幸而，“乾坤特重我头轻”！终于还是站出来一位卑微的年轻人：斗士的遇罗克！思想的遇罗克！处江湖之远忧民忧国、以中国之大维行维思的遇罗克！站出了他的洋洋数万言、流播全中国的一百六十万份《出身论》！
这是对时代召唤空谷绝响的回应！
这是民族精神最低谷、最苍白时期对疯狂的统治威权、堕乱的社会伦理最勇敢、最理性的挑战！这是解放精神奴隶的呼唤和宣言！
皓首穷真的思想者，挑战着人类智慧的极限，引领着人类的文明和昌盛。而遇罗克、林昭、李九莲、张志新式说出“皇帝的新装”的真相，不但本质上同样也是一种求真，而且是一种极至的求真：是在以生命和头颅，呼唤疯狂回归常识，呼唤对祖国的忠诚，呼唤天地之道，呼唤生命的尊严和生灵的平等。这是更其艰危、更其无畏、更具精神道德典范意义的思想者类型：蕴涵着更高扬的人格、更具人性魅力的理性，蕴涵着大刚、大勇、大爱、大悲悯。点燃烛光击红玫瑰的良知们不会忘记：八亿人曾拥有一个以万千百计的两弹一星功勋群，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遇罗克、顾准、和林昭们！不会忘记：遇罗克是在如释重负的自豪和坦然中，也是在“鬼见愁”的徘徊和忧郁中，写完他的一九六七的总结的――这也是他生命的总结，新年一过他就被捕了。八十多次审判之后，一颗年轻的星划破了沉沉夜空，殒落了！
在这样清圣的地方和左派们辩论实在是一种玷污。而某些自由主义者关于遇罗克“傻得可爱”还是“一点也不傻”的辩诘中，我也实在没有听出真正自由主义怀疑精神者应有的那种聪颖、洞明和旷达，只仿佛听到哥白尼的“重重孙”在傻问哥白尼：既发现太阳是中心，为什么不飞到太阳上去；只仿佛觉得他们悠然其中的那条“怀疑之路”，不是前驱者血肉所拓，而是上帝或权势所赐。当然，体制内外的思考，确有造境远近之分乃至取向的不同。遇罗克思想造境不逮林昭是不争的事实。《出身论》作为讨伐《血统论》的公开檄文，浸润着那个时代强奸的词藻、语风乃至理论依托和价值取向，这是由不得作者真实的内心世界的；但其巨大而即时的人性和精神影响，却又远非林昭给人民日报的信可比。历史人物的造境和地位是历史给定的；而前驱者们的灵魂和良心，人格和勇气，则难有高下之分。也许正是在这个意义上，谭天荣先生在林昭骨灰葬入仪式上这样说:“林昭是体制外的张志新，张志新是体制内的林昭。”
我们念兹在兹的祖国！权金一统正在辽阔的疆界刻蚀着新的“河山”：一边是纷纷隆起的巨富――即使世界经济史上也罕有相匹的“造山运动”；一边是在“医峡”、“房峡”、“车峡”、“儿女峡”谷底湍湍而行的亿万溪涧,及与此相连在政治、法律、文教、环境等等资源分配上“与时俱进”的失衡。。巨大不平的两极都沸腾着浮躁和焦灼，而焦灼即遗忘、焦灼即冷漠、焦灼即沉默是一条不需要证实的公理――即便是对于以生命呼唤平等的先驱者遇罗克！
是的，冷漠不是“疯喊”，但难道不正是同一个民族同一种无耻在另一个世纪悲哀的延续？！而大洋彼岸，三届美国总统同时出现在马丁路德.金遗孀的追思会上！
于是，我们也在另一种悲怆的“焦灼”中举起这几乎和“铭碑”一样沉重的“刻笔”，刻下以上这些绝不轻松的文字。
安息吧，遇罗克：精神奴隶的辩护士――我们的前驱者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