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祖父:习志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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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祖父:习志祥
姓名:习志祥
民族:达斡尔
籍贯:新疆
地区:新疆维吾尔自治区
国家:中国
职业:牧场场长


      外祖父也就是我的姥爷,就在去年,他88岁,安详了离我们去了。
     姥爷是达斡尔族,新疆的达斡尔人,都是清朝戍边的八旗人的后裔。姥爷曾给我看过家谱,写在最上边的祖宗叫“乃提”,后面还标着“正二品”字样,想来是很大的官了。当然到最后不可能有我的名字了,因为母亲就没有资格被写到上面,为这我烦恼了很久。
     达斡尔人祖上只有两个姓,即“敖蕾”、“鄂嫩”,到了姥爷这一辈儿,他觉得叫起来太麻烦,就自己取了一个姓——“习”,一直到现在我姥爷这一大家族,都是姓习。
     姥爷从小就很苦。有钱的牧场主孩子要上学,我姥爷做为书僮陪读。当时的事,姥爷并没有怎么告诉我。但我想他一定付出了很多精力,才有了日后的风光。
     姥爷掌握了四门语言(维吾尔语、哈萨克语、蒙语、俄罗斯语),加上他自己的母语达斡尔语共五种。正是因此,他当上了新疆大军阀盛世才的翻译。我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,穿着马裤,牵着一匹非常高大的战马,很是威风。当然也看到盛世才的相片,黑黑的脸,身材很魁梧,绝不象电视里演得那样。
     他当翻译时,还没有和我的姥姥在一起。姥爷的第一任夫人是一个维吾尔女子,每次姥爷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讲述给我听时,就象在品味着一杯醇酒。可以想象他当时肯定是意气风发。
     不过好景不长,盛世才在解放前夕,公然背叛了共产党,把陈谭秋、毛泽民这些共产党员全部杀害。姥爷当时隐隐感觉卷到了政治的旋涡中,会有致命的危险,于是偷偷跑到了“山里”。在新疆的“山里”指的是偏远的牧区,那里有少哈萨克、蒙古等游牧的牧民,他们长年生活在马背上。当找到一片肥美的草场,他们会在那里暂时居住半年到一年,然后再去找更好的草场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永远过着这种生活。姥爷当时就是和这些哈萨克牧民在一起,所以在“三反”、“五反”时,因为姥爷在山里,被有受什么苦。
     没过多久,姥爷回到了乌鲁木齐,政府把他安排到了牧业公司,让他专门从事牧场管理工作。虽然有点大才小用,不过姥爷还是欣然接受,因为他已经习惯
    了那种游牧的生活。
     在文革期间,姥爷算是没少挨批,当时在家里搜出的马鞭,被说成是打人的;搜出套马的绳索,被说成是捆人的。因为姥爷不常在家,代之受过的就是姥姥和最大的两个舅舅。
     在我很小的时候,映象中没有见过几次姥爷,那是因为他长年累月不在家里,而跃马驰骋在草原和戈壁上。偶然姥爷回来,有时带着几头羊、有时带着一匹马、有时牵来一只牛,所以姥爷回来,全家总能大吃一顿。而年幼的我,总是对那些牲畜比较感兴趣,总围着马呀牛呀这样的大家伙转来转去。
     后来姥爷退休了,我记得当时姥爷戴着大红花,捧着“光荣退休”的证书,从此姥爷就哪也不用去了。当时,姥爷家住的是平房,姥姥酷爱养花,屋前屋后都有不少植物。前院差不多都是姥姥的花,虎刺、紫罗兰、仙人掌、仙人头、仙人指、蟹爪兰、昙花还有许多我叫不名字的。而后院则是姥爷的天下,他常常找些树种,果树、梨树、桃树,然后带着我,挖坑植树。那时候他就告诉我:“十年树木,百年树人”,尽管当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,不过还是很有兴趣的跟着种树。
     姥爷饭量非常大,胃口也非常好。一直到八十五岁,还大块的吃肥肉,喝奶茶。说到喝奶茶是他一天三顿饭时必作的功课,一顿饭不论是米饭还是面条,吃完后都要来一大碗浓浓的奶茶,如果一天不喝就会吃不下、睡不香。姥爷吃起羊肉,就连我这孙子也不敢和他比。新疆有一种民族食品,叫到“那仁”,大块的羊肉、胡萝卜、土豆一起煮,然后拌在一个大盆中。一家人围坐在周围,有用筷子的,有用勺的,有用手的。用手的只有姥爷一个人,他一直保留着年轻时一直带在身边的快刀,左手持肉,右手横刀。只见刀起肉落,送入口中,而且胃口奇好,年轻人都饱的饱,腻的腻,退下阵来时,姥爷他依旧食性不减。
     说到吃肉吃油,姥爷有一个据他说是哈萨克人的习惯,那就是满手的油不选,往自己的头上一撸,头发一下就变得象打了摩丝一样光滑可鉴。不过,日久天长,姥爷头上总有一种油“哈喇”的味道。
     姥爷的写的一手好字,毛笔、圆珠笔写出来的都非常好看。因为年轻时他的右手中指受过伤,那个指头伸不直也弯不下,所以他写字时,都是侧着写的。别人坐在那里,信纸是正着放,他的信纸是横着放。但写出的字把它们正过来,可以看到行楷非常飘逸潇洒。我是姥姥姥爷一手带大的,姥爷常写一些警句来勉励我,现在留下来只有一张他写给我的“勤有功,戏无益”了。
     姥爷他非常关心国家大事,退休后曾一度是政协委员,每天都订参考消息。后来因为年龄大记性不太好,就不参加政协会议了。每天的“新闻联播”是必需要看的,不过他的记性实在不好,看完后面的前面的就忘了。
     姥爷和姥姥相携走了五十多个春秋,感情一直非常好。在家中,他们互相称呼都不叫对方的名字。姥爷叫姥姥时,就“哎!”一声,姥姥回答“啊?”,反之亦然。他们一共有八个儿女,我的母亲排行第三,是大姐。舅舅姨姨们都很出息,工程师、医生、护士长、教师,一到春节过年时,一大家人聚在一起,有三四十人,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大家族。每到这时,姥爷总是特别的兴奋,他做为大家族的族长总是笑眯眯坐在“全家福”的正中。即使在新疆伊宁那些达斡尔同族里,姥爷的辈份也是最高的。五年前,一位五十来岁的哥哥还邀请我们去伊宁玩呢。
     姥爷后来,得了不少老年人常得的病,高血压、冠心病、脑血拴。在他八十三岁那年,查出他有胆结石。当时乌鲁木齐各大医院没有人敢主刀,因为他年龄太大,病又多……最后还是他的女婿,也就是我的姨夫亲自主刀,取出两块大如鸡蛋的结石。但从那儿后,姥爷的精神就一直不好。前年,我回新疆探亲,当时姥姥告诉我姥爷现在认不清人了,连自己的儿媳也认不清了。但是,我去后,姥爷高兴的握着我的手,说:“喔,是蛋蛋回来了”。我握着他枯瘦的手,眼泪直打转。
    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了,回京没有多久,母亲发来了讣报。母亲说,姥爷走的非常的安详,在医院住了有几天了,精神也渐渐也好转了过来。早上打完点滴,他还吃了半碗面,然后说他好困想睡一会儿,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。
     我,想念姥爷。

收藏 创建:2002-03-18 访问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