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闻慧是大画家黄胄的夫人,黄胄先生以画驴著称。郑闻慧女史曾经是我的同事。那时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与中国青年出版社尚未分家,两社在一起办公,地址为北京东四十二条21号,我去出版社工作时,出版社还是座王爷府,古色古香。
现在想想那座王爷府拆除盖了新楼实在可惜,这种可惜是在无知背景下产生的,多漂亮的王爷府啊,本来让保留,可出版社想盖大楼,和相关单位的小头头儿在单位的招待所喝顿酒就允许拆了。虽然这王爷府不是我的,但我依然心痛,事隔几十年回忆起仍隐隐作痛。
四十多年前走进出版社的神圣是今天年轻人感受不到的。今天的世界被金钱弄得乌烟瘴气,好像除金钱以外什么都不够神圣,可那时的社会不是这样,全社会对文学有一种膜拜,一部小说或电影风靡全国是常态,而今天即便一部文学作品铺天盖地也是一种病态。
郑闻慧女史是美术编辑,美术编辑与文学编辑是一条道上跑的两辆车,名相同实不相同。实际上,那时出版社的这两类编辑配比极低,美术编辑还不足十分之一,似乎只是文学编辑附属,负责为文章或图书插图和装帧。我是青年出版社的文学编辑,郑闻慧是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美术编辑,两社加起来几百号人,加之年龄之差,我们虽在一个院子里工作,可谁也不认识谁。
很快郑闻慧因黄胄先生身体不佳,就从出版社离开,专心伺候先生去了。我们俩作为同仁擦肩而过,谁也不知道或曰不在意自己的这段历史。直到有一天,我也记不住是谁招呼的我,说黄胄夫人希望见你一面,我就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前去炎黄艺术馆拜见郑闻慧女史。
这事至少三十年以上了。那时筹办开亚洲运动会,北京北面选了一大块地,兴师动众地建了一些设施,为了配套些文化内容,黄胄先生提议并东奔西走建立炎黄艺术馆,以展示自己的画作为主。不知郑闻慧从哪里打听到我的信息,托人请我去聊聊,在一个春天的下午,我应约前来,她的办公室宽敞明亮,郑闻慧见到我就笑容灿烂地嘘寒问暖,不自主地呈现家长的状态。
事实的确如此。她比我母亲还大三岁呢,我和她儿子岁数差不多,所以在她眼中,我们都是孩子。在聊天中,她告诉我过去我们是同仁,那时郑闻慧的确用的就是“同仁”二字,而我们这一代人大都称“同事”。
事过境迁,黄胄先生与夫人郑闻慧女史先后西行,道山汇合,可炎黄艺术馆还在原址静静默守,人走了,灵魂会飞翔;灵魂飞翔,就会有后人翘首以盼,盼望艺术和食物一样融进我们的生活,须臾不可或缺。
2022年12月29日,郑闻慧女史辞世。这一天是壬寅年冬至后八日。呜呼哀哉,伏惟尚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