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在旧金山丽蝉戏院的演说》 (一九一二年二月二十八日) 今日所欲与诸君研究者,为革命问题。“革命”二字,近日已成为普通名词,第恐诸君意味革命为不切于一已之事而忽略之,而不知革命为吾人今日保身家、救性命之唯一法门。诸君今日之在美者,曾备受凌虐之苦,故人人愤激,前有抵制美货之举,今有争烟治埃仑之事,皆欲挽我利权、图我幸福耳。而不知一种族与他种族之争,必有国力为之后援,乃能有济。我中国已被灭于满洲二百六十余年,我华人今日乃亡国遗民,无国家之保护,到处受人苛待。同胞之在南洋荷属者,受荷人之苛待,比诸君在此之受美人苛待尤甚百倍。故今日欲保身家性命,非实行革命,废灭鞑虏清朝,光复我中华祖国,建立一汉人民族的国家不可也。故曰革命为吾人今日保身家性命之唯一法门,而最关切于人人一已之事也。 乃在每美华侨多有不解革命之义者,动以“革命”二字为不美之名称,口不敢道之,耳不敢闻之,而不知革命者乃圣人之事业也。孔子曰:“汤武革命,顺乎天而应乎人。”此其证也。某英人博士曰:“中国人数千年来惯受专制君主之治,其人民无参政权,无立法权,只有革命权。他国人民遇有不善之政,可由议院立法改良之;中国人民遇有不善之政,则必以革命更易之。”由此观之,革命者乃神圣之事业、天赋之人权,而最美之名辞也! 中国今日何以必需乎革命?因中国今日已为满洲人所据,而满清之政治腐败已极,遂至中国之国势亦危险已极,瓜分之祸已岌岌不可终日,非革命无以救重亡,非革命无以图光复也。 然有卑劣无耻、甘为人奴隶之徒,犹欲倚满洲为冰山,排革命为职志,倡为邪说,曰“保皇可以救国”,曰“立宪可以图强”。数年前诸君多有为其所感者,幸今已大醒悟。惟于根本问题尚未见到,故仍以满洲政府为可靠,而欲枝枝节节以补救之,曰“倡教育”、“兴实业”,以为此亦救国图强之一道。而不知于光复之先而言此,则所救为非我之国,所图者乃他族之强也。况以满洲政体之腐败已成不可救药,正如破屋漏舟,必难补治,必当破除而从新建设也。 所以今日之热心革命者,多在官场及陆军中人,以其日日亲见满洲政府之种种腐败,而确知其无可救药,故身虽食虏朝之禄,而心则不忍见神明种族与虏皆亡也。其已见于事实者,则有徐锡麟、熊成基,其隐而未发者在在皆是。惜乎美洲华侨去国太远,不知祖国之近情,故犹以为革命不过为小人之思想,而不知实为全国之风潮也。 又有明知革命乃应为之事,惟畏其难,故不敢言者。此真苟且偷安之凉血动物,而非人也!若人者,必不畏难者也。如诸君之来美,所志则在发财也,然则天下之事,更有何事难过于发财乎?然诸君无所畏也,不远数万里,离乡别井而来此地,必求目的之达而后已。今试以革命之难与发财之难而比较之,便知道发财之难,必难过于革命者数千万倍也。何以言之?以立志来美发财者,前后不下百数十万人也,然其真能发财者有几人乎?在美发财过百万者,至今尚无一人也。而立志革命之民族,近百余年来如美、如法、如意大利、希腊、土耳其、波斯并无数之小国,皆无不一一成功。如是,凡一民族立志革命者则无不成功,而凡一人立志发财则未必成功,是故曰革命易而发财难也。又一民族立志革命,则一民族之革命成功,而千万人立志发财,则几无一人能达发财之目的,故曰发财之难过于革命者有千万倍也。以有千万倍之难之发财,而诸君尚不畏,今何独畏革命之难哉! 今日有志革命而尚未成功者,只有俄罗斯耳。然此亦不过一迟早问题,其卒必能抵于成,则不待智者始知也。今又以俄国革命之难,与中国之难而比较之 俄帝为本种之人,无民族问题之分;且俄帝为希腊教之教主,故尚多奴隶于专制、迷信于宗教者,奉之为帝天。又俄国政府有练军五百万为之护卫,此革命党未易与之抗衡也。俄民之志于革命者,只苦专制之毒耳。中国今日受满政府之专制甚于俄,而清政之腐败甚于俄,国势之弱甚于俄,此其易于俄者一。清帝为异种,汉人一明种族之辨,必无认贼作父之理,此其易于俄者二。又无军力之护卫,此其易于俄者四。俄人革命虽有种种之难,然俄国志士决百折不回之志,欲以百年之时期而摧倒俄国之专制政体,而达政治、社会两革命之目的;中国之革命有此种种之易,革命直一反掌之事耳。惟惜中国人民尚未有此思想,尚未发此志愿。是中国革命之难,不在清政府之强,而在吾人之志未决。望诸君速立志以实行革命,则中国可救,身家性命可保矣! |